做種子的是谷子,而不是米

　　一
　　每到收獲的季節，父親都會選出一些顆粒飽滿的谷子做種子，等到來年的春天，父親把這些谷子撒進田里，不久，就有嫩嫩的芽苞掙脫谷殼，慢慢地長成秧苗。
　　為什么用谷子做種子而不用米呢？米除掉了那層谷殼，沒有谷殼的束縛和阻礙，發芽不是更直接、更省事、更容易、更方便嗎？當我把這個想法說給父親聽時，父親要我親自試試。我懷著好奇，選了一把上好的米作為種子，撒進了田里，結果沒有等來一粒米發芽。
　　谷子能作種子，沒有谷殼的米反而不能呢？
　　父親說，也許任何希望的破土而出，都不是圖直接、圖省事、圖容易、圖方便而實現的，都是要經過層層阻礙、重重阻力和道道關卡，方能成為現實。
　　二
　　小時候，跟父親到菜地里割韭菜，父親手持鐮刀，從韭菜的根部，齊刷刷地把韭菜割掉。
　　“這樣割，韭菜不會割死嗎？”我擔心地問。
　　“韭菜是割不死的。”父親說。
　　“為什么韭菜割不死呢？”
　　“不但割不死，反而越割，長得越好，長得越快。”
　　“為什么呢？”
　　“也許，正是我們一次次去割它。”父親說。
　　當時，我并沒有明白韭菜為什么越割反而長得越好長得越快的道理。后來，隨著漸漸地長大，隨著在成長過程中不斷經受坎坷和挫折的磨礪，我慢慢懂得了：有時，激發我們生命活力的，恰恰是那些我們經歷的苦難。
　　三
　　那年，我高考落榜，父親帶我去看黃河。那時，黃河已進入枯水期，看著干涸的河床，父親問：“這河流要流向哪里呢？”
　　“河水都干涸了，它還能流向哪里呢？”我說。
　　“不，它在流向大海。”
　　“河水斷流了，它怎么流向大海呢？”
　　“雖然河水斷流了，但它的河道改變了嗎？沒有，它還是在指向大海；它的目標改變了嗎？沒有，它的目標還是在大海。一條河，只要它流向大海的方向不變，只要它流向大海的目標不變，它的枯水期，它暫時的停滯，它所走的彎路，它所遭遇的坎坷和挫折，都是在流向大海，因為來年的春天，那流向大海的滾滾波濤會證明這一切。一條流向大海的河，其實也就是一個奔向遠大目標的人。”父親說。
　　四
　　父親曾給我講過一個他親身經歷的故事。父親說，那年，他在海邊，見一個年輕人想結束自己的一生。父親問年輕人，為什么年紀輕輕就想不開呢？年輕人說，這些年來，命運給他的多是逆境和挫折。父親對年輕人說，看過大海上航行的船的嗎？它們有時升起風帆，有時收起風帆，升起風帆時，說明船航行在順風中，收起風帆時，說明船航行在逆風中。
　　父親告訴年輕人，船為什么有時在順風中有時又在逆風中呢？因為航行在大海中的船，是有目的地的，是有航向是有目標的，而風是變化不定的，東西南北風都有，而目標是固定的，所以一條在航行中有目標的船，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，它必定會遭遇到逆風，只有那些沒有目標的東西，才會隨波逐流，隨風飄蕩，無所謂順風，也無所謂逆風。一個人身處逆境，跟一條船遭遇逆風是一樣的，是一種常態，是一種常事，又有什么想不通、過不去的呢？只有那些心懷目標的人，才不會一帆風順啊！
　　我問父親，后來這個年輕怎么樣了呢？父親說，后來這個年輕人離開了海邊，回到了他過去生活的那個城市，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。